“真人回来了!”
万新荣等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对林觉行礼。
少年也脏兮兮的从远处跑来。
“你坐那里。”
林觉先指着一个蒲团,对少女说,怕她心有不安,还轻按她的肩膀送出一步,这才又说道:
“我此番去云州寻云,机缘巧合,寻得一朵天罚神雷之云,这是我遇到的一位女子,与我有缘,她非汉人,名叫普梅,也有求道之心,我就暂且先把她带回来了,还请几位多多照顾。”
“不敢不敢……”
几人都对那少女行礼。
少女黑瘦,不知所措,只得斜眼瞥向林觉。
“别太拘束,你且看那里。”林觉指着旁边, “许意过来。”
种树的少年便也过来了。
“他叫许意,也有意随我修法求道,我让他在山中种花,稀稀疏疏种满之后,就收他为徒。算起来他的年纪比你还要小几岁。”林觉笑着说,“不知将来你们谁先谁后谁大谁小,总之在我门下,只有互相扶持,没有争斗一说,这是原先我师门的传统。既然都离了家,无父无母,便各自当作兄弟姐妹,今后修道路上也好,人生路上也罢,多少也有个照料,有个牵绊。”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许意毕竟先来,而且他家住此地,常来枫山外围砍柴,因此疏离感没有那么强,较为安定。
不过少年孤身一人,总是孤独的。
忽然多一个伴,心中既忐忑又高兴。
普梅的感受变化就要大得多了。
孤身一人来到异乡深山修道学法术,若是有个伴,心中无疑会安定很多。
再想到这个少年比自己年纪还小,既然他都能在这里自如的生活下来,自己又如何不可以呢?因此心中剩余的惴惴不安又少了许多。
“离去三月,此处变化不小啊。”林觉看向悬崖绝壁和四周。
“回真人话。真人走后,我等前前后后,算是将神行术都学会了,万某和陶道长还跟着雷公学了走壁术,便心想着将这房舍先建起来。”万新荣出来对着林觉回道, “陶道长会些木工的活儿,我们几个年轻的时候多多少少也帮过村里人修房子,又去请教过山下和京城的匠人,想着不能建得太杂乱难看给真人抹黑,讨论过后,就开工了。”
“山下人间变化也不小吧?”
“大姜亡了亡于今年正月。”
万新荣刚一开口就是一个王朝的结束:
“去年年末,京城沦陷之前,朝廷就已经只剩一个京城了,秦州以北归了北方,以南则被越王收之麾下。虽然据城而守,实则人心尽散,不过是双方都提防彼此,没有轻易攻城罢了。据说时常有大臣外出通敌,守城武将也根本无心再战,城中百姓不断出逃,唯有皇帝愿意死守。
“当时南北双方以魏水为界,对峙拼杀。
“此前朝廷着重防御北方,北方军马疲惫,损失惨重,加之这两年北边收成不好,收不上税,罗公也不准麾下将士破城之后肆意掳掠,因而一度被盔甲齐备又有大量随军商人随行的越王所部打得节节败退。”
万新荣知晓这位林真人和罗公的关系,因此讲得稍微详细一些。
“不过今年年初,锦屏县一战,据回来的随军商人说,罗公插枪为界,放言绝不退至枪后,挡住了越王精兵的冲击,后又亲率亲兵冲阵,一鼓作气竟将越王军阵冲散,随即借助精骑优势,抓住战机,一举击溃越王大军,又趁热打铁追杀八百里。
“据说魏水河都被染红了,死伤的精兵强将、奇人异士不知多少。
“我们按照真人所说,并未插手其中,只在山中好生修行,建造屋舍。”
万新荣说着,也不禁叹一口气。
原本还有些贪恋世俗,现在只庆幸跟着林真人来了山中清修,否则的话,在这般战场之中,固然是满地功名利禄了,可那躺了满地的尸体中,他们这类有些本领的奇人异士怕也不见得值钱。
林觉则是想着那些神灵。
恐怕不光是精兵强将、奇人异士,在凡间看不到的滚滚白云之上,真君定然也有死伤。
谁又敌得过那浮池神君呢?
“罗公南逐之际,派了一个叫郎知礼的将军来攻京城,那将军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不知真人还有没有印象,是以前去锦屏、去西北就追随罗公的善使一把长柄金瓜锤和链枷的武人,名字倒取得文雅。京城破于他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那皇帝平日作威作福,临到这时倒有几分血性,自刎于皇宫门口。
“我们则按照真人所说,进了京城,传达真人法旨,不准大军在城中肆意烧杀抢掠,那郎知礼知晓真人厉害,杀了几个校尉,又许诺搜刮宫殿国库与达官贵人府邸之后,自会赏赐他们,这才平息下来。
“不过那越王倒是命大,至今也没死,而是退出了秦州,仍然占据半个南边,目前在中州抵御罗公大军,择机反扑。”
大姜一朝终于是落幕了。
这也意味着人间香火要重新做出选择,当代天翁的三界九天共主之位到了尽头,已成了事实上的上任天翁了。
林觉只感怀了一会儿,便转过头:
“你的花种得如何了?”
“种了一些,没有种满。”许意低头说道, “我不急着种。”
“为何?”
“种得急了容易种不活。而且之前冬天,花没有开,在山上不好找,找到也分不出是什么树,因为,因为要分开种,我就等它们花开。”
“那你可有感悟?”
“要种得活,认的准,就要细心,又要耐心。”
“继续……”
林觉对他微微一笑,又对普梅说:
“他们都很好相处,你在此地,不必担忧。而之后几天,你就负责打水,负责砍柴,若是他们要煮饭,你就负责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