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以前他觉得让谭文彬修习御鬼术,有些过于激进,虽然谭文彬自己愿意,但这种术法每使用一次都会极大折损阳寿。
但事实上,对于大部分走江者而言,这才是最正常的状态。
拿自己生机、血肉、阳寿作为献祭,以最极端的方式获得最极端的力量,应付每一浪,再从每一浪结束后的功德里获得反补。
不是谁都能和赵毅一样,点灯走江前,能被家族势力提前配给好一应所需。
像徐艺瑾和熊善这类的,或者说是他们才是最普遍的,每一浪,都是在拼命,各种邪门透支的法门,只要效果好,都会无所顾忌地往自己身上使。
站在徐艺瑾的角度,李追远着实能理解徐艺瑾对“公子哥”团队的轻蔑。
只可惜,这就是江湖,不仅是优秀的江湖
草莽会死,龙王家死的也不少。
家里供桌上供奉的龙王,走江时手中沾染对家子弟鲜血的,不在少数,甚至是多数。
秦叔走江失败能活着回来本就是大幸,且当时家里人丁实在太少,真死不起人了。
放在过去,草莽出身的如熊善,尚可退出;可龙王家的,往往宁愿死,也不会愿意点灯认输。
李追远以铜钱剑,将这块红色碎瓷镇压,这玩意儿,自己得好好研究,看看能不能也搞出点陶瓷傀儡出来玩玩。
自己年幼,无法练武,这类傀儡物件儿,确实能弥补自己如今最大的短板,但还是得看具体效果。
而且真正厮杀时,强度不够的招式,压根就没上场的必要,完全比不过润生发力的一铲子。
李追远挥了挥手,一个陶瓷娃娃从地下钻出。
谭文彬眼睛一瞪,以为是徐艺瑾的后手,不过见小远哥把它直接招至手中,才意识到是自己应激了。
先前操控地下这群陶瓷娃娃时,李追远就留意到了它,因为它里头有东西。
像碎玉这种珍贵信物,徐艺瑾不可能打架时放在房间里,可随身携带又不方便,这里头
尸气一旦受战斗影响爆发开来,只会对自己造成极大隐患。
所以,她选择把它先置于地下。
李追远手指在陶瓷娃娃脑袋上敲了两下,陶瓷娃娃张开嘴,露出里头的漆黑碎玉。
陶瓷内部已经是深黑色了,意味着徐艺瑾对其的镇压已濒至极限,这也是她急于把自己团队当挡箭牌的缘故。
她时间真的不多了,而自己这个“公子哥”团队又近在眼前。
可能,在徐艺瑾看来,这就是天道对她的“青睐”。
李追远对着空荡荡的田野,开口道:
“尸气,邪祟,当诛。”
算是补了最后一道免责声明。
说完这句话后,李追远精神上出现些许乏力。
都是口头上会喊着卫正道的人,却都在江水的指引下,来到这处可供互相厮杀的修罗场。
打死胖金哥都不会料到,他拉来的三伙客人,结果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互杀到只余下一伙。
这两伙死去的人,可不是死在邪祟手中。
在这一浪里,他们,算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为正道所灭?
“彬彬哥,处理了吧。”
“好嘞。??”
谭文彬把徐艺瑾的尸体搬起来,放入第五个坑里。
坑挖得很粗糙,也没棺木,连草席都没有,不过尸体倒是被谭文彬摆得周正。
可能在谭文彬心里,今日挖坑埋人者,明日会不会变成被埋者?
只是这种想法不适合说出口,因为不吉利。
尸体放入好,谭文彬给他们身上浇腐蚀性毒素,很快,尸体完全消融,坑里只留下一道人形痕迹。
徐艺瑾身边,则多出了一个融化的行李箱痕迹。
谭文彬是个做事细致的人,先前背同伴回房间时,顺便去徐艺瑾房间里做了个清理。
“别说,萌萌调配的化尸水,效果还真好。”
谭文彬一边说着一边给五个坑填土,不方便立碑,只能稍稍比周围凸起一点点,全当是这世间最后一点痕迹。
做完这些后,谭文彬觉得自己身体开始严
重发虚。
李追远陪着他,一起回到民宿,顺手把前屋的阵法给解除了。
“小远哥,在民宿边打架真的好,打输了的打赢了的,都能倒头就睡。”
谭文彬把自己最后一点精力,用在了这句俏皮话上,然后回屋躺下,直接昏迷。
李追远回屋,写了一封退房告知函,里头还有一封感谢信,放到了前屋柜台上。
有前日晚上那四人的紧急告别,再来一个人临时退房,也很正常。
胖金哥就算有所怀疑,也会自己把这怀疑给掐死,他得开门做生意,不可能主动去多事。
徐艺瑾在知道自己要死时,喊出了“认输”。
只是,当时的自己,已经没有给她提供认输条件的资本了。
就比如眼下,自己四个同伴全部昏迷。
难道留着徐艺瑾,与自己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正因为李追远太懂阵法了,所以他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禁制是绝对保险的。
坐在房间里,李追远把那个陶瓷娃娃掏出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