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出言道:“或许派人临街看守,会好许多。?”
边军甲士看他一眼:“陈家公子,一会儿你登上城墙便知道了,我边军要值守在更重要的地方。?”
一行人进了边军大营,道路两旁,尽是边军士卒露天席地、披甲而眠的景象,还有边军双眼无神的蹲在路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待陈迹走近了,才看见那碗底其实是有几粒米的。
来到城墙前,陈迹下马后随着一名边军登上城墙,目光豁然开朗。
却见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烧焦的黑地。地平线处,正有连绵不绝的营房冒着炊烟,那般雄壮的军阵,陈迹便是在前世影视作品里也从未见过,无边无际,仿佛一直铺展到世界尽头!
“陈家公子,这边请吧,将军还在等着呢。”
边军引着陈迹进了城门楼,楼中赫然摆放着巨大的固原沙盘,沙盘上插满了各色的旗子。一个魁梧的背影立于沙盘旁,右手端着一只碗,小口喝着水。
胡钧羡。
听闻脚步声,胡钧羡转身回头,如猛兽般上下打量陈迹,茂密的虬须如雄狮鬃毛。
陈迹低头抱拳道:“胡将军。”
胡钧羡嗯了一声。
陈迹抬头问道:“不知胡将军召在下何事?”
胡钧羡将陶碗递给亲兵,随口问道:“莎车街的景朝谍探,是你找到的?”
陈迹如实回答:“是的。”
胡钧羡又问:“杨氏皮货掌柜也是你杀的?”
陈迹继续回答:“是的。”
胡钧羡沉默片刻:“老吴临死前说了什么?”
陈迹心中一凛,没有回答。
胡钧羡平静道:“放心,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
陈迹思忖再三,轻声说道:“老吴临死前说,固原啊固原……”
胡钧羡微微一怔,又爱又恨的苍凉重复道:“固原啊固原……”
陈迹没有接话,等着胡钧羡开口。
许久后,胡钧羡抬头看向城外夜色:“我先前便听说过你了,就在你抵达固原的前一日,你老师王道圣的信函便先一步到了固原,能看出来,他很器重你。”
“王先生?”陈迹知道自己等人随着驼队,行脚的速度自然比不过送信的快马,只是没想到王道圣竟会专程为自己写一封信。
他好奇道:“先生信里写了什么?”
胡钧羡平静道:“他说你曾在洛城多次力挽狂澜,却从不邀功自傲。他用八个字赞誉你,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陈迹谦虚道:“学生还当不起老师这般赞誉。??”
胡钧羡神色肃穆的走出城门楼,手扶在斑驳的墙垛上:“当日在莎车街是什么景象,我都看在眼里,我信王道圣。王道圣说你不该走科举这条路,可他如今他无缘兵部,没法提携你,便让我想办法将你留在固原……你愿意么?”
“留在固原?”陈迹一怔。
胡钧羡抛出自己的价码:“入我固原边军,只需戍边二十载,我保你成为固原副总兵,官职正三品,如何?”
陈迹摇摇头:“多谢将军好意,但我志不在此。??”
胡钧羡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陈迹疑惑,既然有意招揽自己,难道不该再说些什么吗?
胡钧羡斜睨他疑惑神情,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面无表情道:“出言招揽你是为了完成王道圣的托付,不继续招揽你,是怕你与我等一样,荒废在这边陲。大好男儿,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那老师没安好心,不认也罢。”
陈迹:?“……”
正当此时,城池外的黑夜传来马蹄声。
可夜幕低垂,城墙上的火把只能照见方寸之地,根本看不清外面。直到那景朝骑兵离得近了,才能借着一点光线看清对方的位置。
景朝骑兵摘下背上铁胎弓,弯弓搭箭。
陈迹低喝一声:?“将军小心!?”
咻的一声,尖锐破风声传来,胡钧羡微微侧开脑袋,那支羽箭竟擦着他的脸颊,斜斜钉在城门楼上。
羽箭上缠着一块白色的绢布,随风飘摇。
陈迹再往城外望去,只见那景朝神射手已拨马回转,重新驰入夜色。
有边军甲士将那支羽箭摘下,解开绢布,上面用血写着:“三日之内,开门献城。若不然,叫尔等白骨蔽野,赤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