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书房里,除了保温杯抬起又放下的声音之外,一片死寂。
叶限才刚刚拿起杯子来,就听见了季觉在外面干出来的’丰功伟绩’,顿时陷入沉默。
战术喝水失败。
许久,才重新拿起了杯子来,凝视着袅袅升起的水汽,再忍不住无声一叹。
坏了。
清理门户已经太晚了……
你告诉我,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你在新泉搞东搞西,然后动静搞到了彷徨海上去,勾结各方,跟一个叫做帕奎奥的水鬼头目和一大群水鬼硬碰硬的打了一场,把自己的’民用型设备’销售到了千岛和中土,成了七城的军工供应商、龙骸舰队的战略合作伙伴、红邦赤主的编外祭祀,顺带着荒野大扫除血洗了不知道多少聚落?
叶限好久都没能说出话。
倘若仅仅如此的话,缓则罢了,可看看这些玩意儿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吧!
荒集和北境都要往后让一边。
什么神秘大群老登向你传授了胜邪的奥秘,发布任务让你踏上收集六天故鬼的旅程成为最强大群训练家、什么剑匠在叶氏中的隐秘传承,乃至眼前这录像带,泉城里的深渊之种,还有特么的孽魔……
一个比一个重量级!
最初的错愕和茫然之后,油然而来的便是某种诡异的窒息感。
就好像,眼睛一眨,前脚刚丢出门的旅行蛤蟆,后脚就趁你不注意,扛着一颗点了线儿的炸弹回家了……还喜滋滋的问你这是啥?
血压都快绷不住了。
胃疼。
叶限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克制不住的想要劝一句:要不你还是去做涅槃吧!
起码那个比这个安全一点!
鬼知道再这么让他在荒野上乱挖下去,会不会跟卢长生一样挖出一个直达漩涡的坑来…。 。 。
“关上门。”叶限忽然说。
“啊?”
季觉呆滞,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这就要开始上灵质攻防课了么?
不对吧!
我这都没做错什么事情啊,而且还节省了好多材料!
即便是如此,他依旧磨蹭着,起身,把门关好了,隔绝了叶纯幸灾乐祸的视线之后,回到了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坐好。
乖巧。
万幸的是,叶限并没有被这狗东西翻完屎坑之后卖萌的样子所欺骗,端着茶杯,直勾勾的看着他。
面无表情。
许久,才伸手,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沙漏来。
拍在了桌子上。
古铜色的沙漏造型古朴,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情,只不过内部的砂砾数量却并没有那么多,只能够勉强填满一半的底部。
此刻翻转之后,顿时便有清脆的滴答声响起,扩散开来,丝丝缕缕的闪光从其中洋溢着升起,如此绚烂。
可伴随着砂子的滴落,季觉却感觉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充斥了室内,将他们笼罩在了其中。
外面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不只是声音,工坊灵质运转时的波澜、机
械降神感知中的电器乃至长久以来和以太一系的素材接触时所习惯的某种感受也悄然变化。
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屏蔽一般。
滴落在纸上的黑色的墨汁,盖住了下面书写的痕迹,再无从窥探,断绝了所有的预言和占卜的可能。
一件消耗性的赐福遗物!
眼看老师如此严阵以待,季觉顿时正襟危坐,不敢再胡思乱想———开玩笑,老师打自己跟玩一样,真要看他不顺眼,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本来想的是,叶氏的一盘烂账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打算告诉你的。
结果,却没想到,你自己抄着铲子居然又挖出来了……”
叶限轻叹着,摘了眼镜,揉了揉鼻梁:“没错,含象鉴上的传承,确实是有缺憾的一—家族传承就这点最可笑,总喜欢藏一手,明明都是一家人,却总爱分什么你我他,为了保证主脉的优势,压制其他支脉的工匠,就算是九型这种关键传承,也有口口相传、不落文字的东西。”
九型博大精深,而背后的传承和奥秘,足够一个工匠探求一生。
可那又怎么样?
叶家探究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人围着九型一辈子打转,修修补补,叶家不照样也没了?
四百年了,出了一个大宗师么?!
真那么牛逼,旁支出身的叶限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受够了辈分的腐臭、各房的倾轧、还有那些徒有年岁的废物们倚老卖老的丑陋姿态,昔日名声鹊起的天才后辈在面对主脉开恩的恩赐时,不假思索的摇头,离家而去,投向了自己所选的道路。
即便是这么多年的兜兜转转,这一份传承又回到了自己手里,可叶限也依旧未曾有多么看重。
故纸堆里寻章摘字又有什么意义?
九型只不过是用来给季觉的踏脚石,没必要把一辈子投入进去。相比之下,流体炼金术反而更适合他呢。
学学就行了。
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作为资粮去探究,消化和掌握,以此为无数积累中的其一,最终踏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步来。
但既然季觉问了,作为老师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与其让他自己瞎搞再搞出什么来给自己什么惊喜,还不如直白一点,给自己也省点心。
“如你所见的那样,叶氏的剑匠和永恒帝国之间的联系,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紧密,紧密到就连叶氏自己也不得不掩盖传承中的一部分。
为了甩脱干系,难免藏头露尾。”
叶限嘲弄一叹: “磐郢之变,确实有所欠缺。
不止是磐郢,九型之变,都各有隐藏。
磐郢之凶险,在于六邪齐备,三天伐逆;赤霄之精髓,在于手掌大权,作威作福;鱼肠之奥妙,在于刺王杀驾,白虹贯日;巨阙之安稳,在于下衔地脉、上应辰星;湛庐之关隘,在于锁缚荒害,内蕴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