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头顶,那一道血光汇勾勒而成的冠冕。
就仿佛碎铁拼凑而成的造物,棱角狰狞,威严狂暴。
那样的景象,再熟悉不过了,可问题在于,往日见到可都是在军团内部三年一度祭奠之上,而且戴着的人……
“草啊,怎么忽然多了个主祭?!”
感受到那毋庸置疑的权限和掌控力,斯兰一个不注意,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刀都快抡掉了,眼神一阵阵涣散。
眼睛一眨,给钱的甲方老板怎么就变成自己的主管了?!
那这……不对吧!对,对吗?好像对的,不对不对,对的对的,不对……那钱你还给么!
钱得照付的啊!
一时间,千头万绪,心乱如麻的时候,斯兰停止了思考,反正跟老子这种干活儿的无关,让那个喜欢假冒会计的主祭去跟季觉掰扯吧。
别管了,也别问,问就是祭主牛逼,赞美大群!
赞美就完事儿了!
瞬间,‘口歪眼斜’的斯兰再度拔刀,仰天咆哮:
“礼赞大群!!!”
顿时,应和声如潮,响彻整个新泉,回荡不休,血焰鼓荡之中,阵阵波澜扩散,席卷四方。
啪——
破碎的声音响起。
洗血舰队的旗舰甲板之上,虚空崩裂如雷鸣,震怒如火肆虐,令不知道多少人汗流浃背。
撑旗执旌的帕奎奥的脸色铁青,居然被一帮丧家犬一样的归乡骑士来回跳脸,即便是大群传承也有高下之分,可自从成就超拔以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跳过脸。
要是放在往日,他早就甩下了所有,亲自上阵了。
可偏偏,一看到那个大楼顶端俯瞰着自己的身影,他就本能的感觉如芒在背,阵阵恶寒,在不知道暗中究竟还隐藏着什么东西之前,哪里肯主动跳进工坊的范围里去……
而现在,下面那帮土鸡瓦狗却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一阵又一阵的哭叫呐喊,求援,就不能认清自己的地位,乖乖去死,贡献点价值出来么!
轰!
巨响再度迸发,来自紧握着长矛血旌的手掌。
“来人,擂鼓————”
他下达了命令:??“全军总攻!言退者死,怯战者死!”
霎时间,犹豫迟疑的下属本能的已经起身,狂奔而去,很快,便有四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佝偻身影被背了上来,肢体残缺,眼盲耳聋。
可在触碰到铁鼓、号角和骨笛的瞬间,却本能的,敲响,吹动,演奏了起来。
轰!轰!轰!轰!轰!轰!
血旌蜿蜒,扰动天穹,每一次摇摆时,都再度掀起了令无数薄雨动荡粉碎的巨响,波澜扩散,仿佛涟漪,一次又一次。
鼓声号角穿插其中诡异又尖锐,如此高亢,搅乱意识和感知,而隐隐约约的嘶哑吟唱也好像惨叫一样。
哀嚎、颤栗、哽咽、祈求。
于此,向创疤之主,献上燔祭!
那一瞬间,随着帕奎奥的威胁勒令,所有的船主都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可还不等先头部队登上浅滩的时候,天穹之上降下的薄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碧绿。
如火。
火雨在燃烧着,碧绿的毒焰升腾其中,覆盖万物,笼罩新泉。
在雨水沃灌之下,那些曾经被毒焰深种的尸骸,骤然抽搐了起来,痉挛着,泛白的眼眸再度睁开,破碎的身躯被无形的力量掌控。
恶灵复苏一样,再度爬起!
成百,上千,数之不尽……大量的残肢彼此互相拼凑,更多诡异的模样从其中显现,还有数十具怪物和人的尸体拼凑成的肿胀巨人混杂其中,乃至更多样貌诡异的东西。
本来就是死物的尸体,如今却好像悍不畏死一般的,飞扑而来!
死者苏生,尸骸行军。
即便没有其他的助力,仅仅只有帕奎奥一人,也足以造就这恐怖的规模。而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来这里,也不过是创造材料而已!
归乡骑士再度怒吼,冲击,可这一次,践踏破碎的尸骸,居然再度汇聚,重新拼凑,好像没完没了一样,死死的纠缠着。
甚至,那恶毒阴冷的碧火,还在反向驱逐着菌群的赐福,干扰运转。
大群的燔祭和传承彼此相争,这一套他可比季觉玩的熟练的多了,一时间季觉居然只能被动应对,任由局势再度糜烂。
更多的水鬼,已经趁机长驱直入。
而且,在总动员之下,天选者的比例高的惊人,威胁性更胜以往。
遗憾的是……出手之后就获得如此大成果之后,帕奎奥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得色,反而愈发的难看,阴沉。
眼眸遍布血丝,死死的盯着季觉,乃至他头顶浮现的碎铁之冠,尽显狰狞。
是你小子搞的鬼!
在驱动死者复苏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尸骸之内空空荡荡,生命、鲜血、灵质,尽数消失不见了,完全就是个空壳子。
原本他的毒焰种植转化之下,那些用来献给创疤之主的祭品魂灵,都特么变得残缺不全,只剩下鸡零狗碎的边角料。
摆到神坛上的贡品,眼睛一眨,就已经被不知道哪儿来的狗东西啃完了,只剩下几个果核碎骨,招惹祭主的怒火……创疤之主若是有手,少不了甩帕奎奥两个大逼兜子:你特么就是拿这个来献老爷的?!你还想不想发财?你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一点敬畏?!
祭主这种和上善融合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打白工的,别说白给,甚至苛刻残暴之处更胜孽物,祭品没有了,那就找新的祭品来!
如今,帕奎奥的甲胄之下,后背上,那一道道彼此重叠的大大小小的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收缩,退转。
那可都是他这么多年来收集了不知道多少死亡和创伤,制作而成的祭品……善加运用的话,那可都是他的血包和灵质补给,甚至是爆发和翻盘的底牌。
如今却不得不投入到这种炮灰身上去,而且,就连停都停不下来!
创疤之主从来严苛,怎么可能那么好说话?!又不是亲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来了就得给钱,甚至哭也要算时间!
就算是把眼前这个只剩下壳子的新泉全都杀光,又能补回多少来?
“所有人,全都给我上!”
帕奎奥咆哮,血焰再度升腾,催发碧火:“一刻钟之内,给我攻下新泉,否则,严惩不贷!”
之前顾忌别人的忌惮,未曾动用过的苛刻血契被直接启动,不知道多少人此刻闷哼一声,狠狠瞪了身后一眼之后,即便再怎么抗拒,也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的战船,带队冲向新泉。
长驱直入!
硬碰硬的和归乡骑士还有重装外骨骼的军人厮杀在一处。
同时,原本那些操纵着海兽和怪物的笛声顿时越发高亢,音调变化,屡屡破音,呼唤来更多的怪物同时,刺耳的声音缭绕在每一个有意识人的耳边,蹂躏精神。
藏身暗中的心枢终于发力了。
除此之外,一个浑身刺青纹身的白鹿也在巨响之中,从天而降。而天穹之中,雷火暴动,重重包围之下,皮肤黝黑的枯瘦熵系开始引导雷霆,不断轰击肆虐。
再无保留。
“终于动真格的了啊。”
季觉轻叹,此刻明面上就有一个超拔和三个重生,放在往日,拿下新泉这种小镇,简直是手拿把掐。
只可惜,他们真的找错地方了。
“各位,休息时间结束了。”季觉轻叹“可以给他上点压力了。”
话音刚落的瞬间,雷鸣骤然断绝,电光散逸,惨叫声迟滞的扩散开来……就在一个个水鬼的保护之中,操纵雷火的枯瘦的女人,脚步忽然一个踉跄。
跌倒在地上。
茫然的环顾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心头一阵阵发冷。
直到低下头的时候,才看到,脖颈之上挂着的炼金装备浮现出一道道裂痕,而胸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贯穿的大洞,丝丝缕缕的烟雾和火星从烧焦的血肉之中升起。
心脏,早已经不知所踪!
老林。
早已经潜伏在影中,等候多时,此刻听见季觉的声音,一缕烟雾顺着电离的恶臭延伸而出,隔着数百米,一只手掌凭空浮现,轻易的掏出了女人的心脏,带回。
然后,啪!
随意的收缩五指,捏碎了化为焦炭的心脏。
——死!
在开战的刹那,按照惯例,先瞬间解决掉了那个威胁最大又最好解决的熵系,先下一城!再紧接着,化为浓烟四散。
浓烟聚散不定,奔走四方,烟雾中的恶鬼闪现的瞬间,手中就会多出一颗心脏亦或者头颅。
这种重生形态太适合乱战和暗杀了!
只要不是熵系这种天然克制的对手,亦或者一个照面就能够拿下他的强者,便能够轻而易举的纠缠不休,哪怕无法创造战果,也能无比简单的拖延时间。
荒集的人手终于在关键的时候,投入了战场。
只不过,指望白鹿能够像是天元一样令行禁止亦或者大群一般紧密配合,未免就有点痴人说梦了。
况且,玩什么微操呢,大可不必,定好了KPI和任务之后,跟野狗一样,撒出去就不用管了,自然会有人头带回来!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偌大新泉,尽数笼罩在烽烟之中,动荡震颤,崩塌不断。
阵阵轰鸣里,一丝尘埃从头顶落下来。
“汤爷,到您了。”苟二弓着腰,谄媚一笑:??“老板说了,解决了问题,以后大大的有啊。”
“呵呵!”
汤虔翻了个白眼,“现在想我来了?啊?啊!”
“晚啦!”
“早就晚啦!??”
被季觉像是翘嘴一样吊了大半个月,再怎么铁血的舔狗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了,这孙子怎么光说不干啊!
就好像一个白嫖完之后提起裤子来的渣男,每次催问都说‘哎呀,我会尽快和她分手的’、‘你要给我一点点准备时间’、‘两情若在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就这样,一颗炽热的真心在日复一日的应付里渐渐拔凉,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
现在你跑过来跟我说我心里其实有你的,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以后能和你在一起……我信吗?!我特么信你个鬼!
“那可是我的前辈,同属于大群之道的手足兄弟啊!”汤虔震声控诉:??“加钱!”
“好嘞。”
苟二点头。
啪!
一枚金币就拍在了桌子上,不等汤虔再说话,苟二再拍一枚,然后又一枚……
三枚过后,迎着汤虔渴望期盼的目光,苟二憨厚一笑,不动了。
“汤爷,老板说了,预付没问题,尾款也肯定不会拖。”他停顿了一下提醒道:??“不过,咱们厂,可是喜欢统计绩效的。”
眼看汤虔还想再说话,他压低声音,再提醒一句:??“您看,外面这打的如火如荼的,这要是耽搁太久了,万一人头都被别人抢光了,岂不就亏大了?
况且,老板的为人您还不清楚,难道还能赖账不成?”
我特么就是清楚你老板的为人,才知道你老板根本就不是人啊!
汤虔摸着那三个金币,好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却只能冷哼一声,往桌子上一抹,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就这么点逼钱,我最多给你们干一宿嗷!”
“您受累,您辛苦。”
苟二微笑着,点头哈腰,送汤虔出门,只是,临到他出发之前,忽然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洗血舰队的旗舰:
“老板还说了,只要你能拖住他,十个一??”
眼看着汤虔猛然回头看过来,他赶忙又补充了一个字:??“—————‘起’。”
轰!!!
话音未落,他就眼前一花。
只看见Biu~的一下,汤虔已经瞬间消失不见。
好像人间蒸发。
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道从海岸工业疾驰而出的血色尾迹。
就像是火山毫无征兆的骤然喷发,扰动的焰尾在半空之中延绵不休,笔直的向前,从两点之间划出了一道精确到厘米的直线。
风卷残云!
一路遇墙撞墙,遇屋拆屋,遇人砍人!
甚至四分五裂的时候死者都未曾能够有所反应。
弹指之后爆发的风暴里,无以计数的砖块、碎瓦和碎肉、残骸才随着气浪一同冲天而起,而这一瞬间,汤虔已经像是陨石一样,砸进了洗血舰队的旗舰。
和自己刚刚口中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已经近在咫尺。
顿时,不由得咧嘴一笑,尽显憨厚和热情。
再然后,便抡起了刀枪剑戟、毫不犹豫的冲着老登的脑门,直接跳劈!
“————老狗安敢伤我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