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知道了任务内容，如果你现在退出。”</p>
甘副船长说：“我可以直接处决你。”</p>
他的语气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p>
张无语这才感觉到这次任务的重要性。</p>
不到万不得已，船上是不会杀人的，反抗者们抓了那么多次，不也是关了一段时间就放了吗？上次宣判反抗者首领的死刑也被船长找了个理由取消了……</p>
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任务内容啊，只知道要去A区！</p>
这也要死？！</p>
扎克利看向不远处的年轻人：“其实，我们倒不用怕，甘船长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送来了，这次任务，不一定就会失败。”</p>
甘船长刚才寥寥几句就把张无语的嘴巴堵住了，随后，他走向那个年轻人，道，“宇海，梅森号上所有人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p>
甘宇海点点头，目光坚定：“我们一定完成任务。”</p>
甘船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所有的行动都听他们三个人的指挥，千万不要冒进。”</p>
年轻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甘心，问道：“父亲……这次任务，不是应该由我主导吗？为什么连通讯器都……而且，我们的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保密？”</p>
“他们有特殊的能力，也更有希望完成任务，我对你的要求并不高，”</p>
甘副船长久久地看着他，“活着回来。”</p>
“父亲！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p>
“够了！”</p>
甘副船长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如此严厉的神情，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活着回来，记住了，把A区的情况弄清楚，这就是你的任务。”</p>
斗篷人在旁边吃瓜：“经典父子关系。”</p>
沈亦：“没听见刚才他怎么说的？梅森号上的希望就在我们肩上。”</p>
这要是告诉他，他们的任务内容是去接回来船长的女儿，怕不是这个耿直的年轻人就要冲到他爹面前问个清楚了。</p>
苏摇铃摇头：“可怜的孩子。”</p>
坐在地上的张无语知道哭没用了，他哼了一声，道：“他还可怜，甘宇海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有一个好爹，人家直接就是二等人了，哪像我，奋斗上去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我这十年……”</p>
“草了，我这十年的努力，竟然抵不过船长的一句话，肯定是甘副船长的主意，知道我是陈教授的人，把我除掉，还有扎克利那个傻子，居然主动来送死，我死了，反抗者的头领死了，这梅森号还不就是他老甘和小甘的。”</p>
段胖子同样对吃瓜很有兴趣：“哎，按照你这么说，他不应该把他儿子也叫来‘送死’啊。”</p>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甘宇海想要证明自己，主动要参加任务呢！又或者是老甘，要做个样子，你没听他说吗，他不需要冒险，就只要跟着你们去转一圈就行了，说不定还给了什么保命的东西。”</p>
“不去执行任务，留在在梅森号上，也没有让他扬名立万，立功的机会，就连抓反抗者，那也是陈教授的人做到的，他们警卫队护卫队，反而被反抗者的力量渗透，导致今年的规矩没办成。”</p>
张无语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爬起来，似乎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了，“本来就是甘副船长的责任，结果倒好，你们来了，他一石二鸟，直接把我们都收拾了。”</p>
“还说选我是因为我有行政权限，可以帮你们开门。”</p>
张无语咬牙切齿：“都是借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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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p>
那边的甘副船长也交代完了，他转过身，看向众人：“准备好，就出发吧。”</p>
张无语不情不愿地到了门口，用自己的指纹和瞳孔打开了红门。</p>
先进去的是苏摇铃等人，扎克利三人走在中间，最后面是张无语和其他人。</p>
张无语实在是不想走，但两个特殊战士拿着枪对着他后背。</p>
“宇海，等一等。”身后传来副船长的声音。</p>
甘宇海回头一看，只见到自己的父亲，身着梅森号的军装，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他身上的勋章闪闪发光，是他没有的荣耀。</p>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向来强硬的父亲眼里，更多的是柔软。</p>
这次任务的确很危险，但是他不害怕。</p>
甘副船长说，“一定要回来。”</p>
他点点头，转过身，朝着父亲敬礼。</p>
标准而利落。</p>
父亲忽然笑了，但却笑的并不是他记忆里，小时候看见自己玩舰船模型时那种宠溺的笑容。</p>
有一些宠溺，但更多的是——</p>
害怕。</p>
进入红门后的那一瞬间，甘宇海忽然觉得刚才自己回头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产生了幻觉。</p>
这个世界上，绝没有让父亲害怕的东西。</p>
月球坠落的时候没有，抢夺飞船起飞名额时没有，看见地星表面无数死尸被洪水冲走时没有。</p>
为什么现在，他要进入红门了，他却害怕了呢？</p>
所以，肯定是自己看错了。</p>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地星上仰望那颗庞大的，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时，和父亲的对话。</p>
“月亮为什么会掉下来？”</p>
“月亮为什么会掉下来不重要，我们怎么样才能活下去，才重要。”</p>
“那我们怎么才能活下去呢？”</p>
“建造飞船，逃亡星空。”</p>
“哇！那岂不是会很壮观？”</p>
“不会壮观，会死很多人。”</p>
“为什么会死人，不是有飞船吗？”</p>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上飞船，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飞船起飞那一天。”</p>
“宇海，如果有那一天，我们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因为只有我们活着，人类才不会灭绝，我们才会有重建家园的希望。”</p>
“嗯嗯！我们会活下去的，我们还可以保护更多的人活下去！”</p>
如果为了大部分人活下去，每年送一个孩子去送死，你会不会做？</p>
如果为了种族不灭绝，为了少部分人活下去，眼睁睁看着大部分人死在地星上，你会不会做？</p>
如果要送去红门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呢？</p>
“月亮真美呀。”</p>
“宇宙的无尽星海里，还会有无数比月亮更美的星星，月亮也是星星。”</p>
这是他记忆里母亲的声音，“一颗星星掉下来了，还有那么多星星在闪烁，我们会在其中找到我们的家，找到一个有月亮的地方，重新生活。”</p>
“那个地方在哪里？”</p>
“在14.23光年外，看到了吗？我们现在看到的光啊，是那颗星星14年前的样子。”</p>
所有的记忆被黑暗吞没，只剩下守则里反复重复的那一句话。</p>
那一句话，深深刻在甘宇海的脑海里，刻在梅森号每一个人的脑海里。</p>
我们的家园已经毁灭！</p>
梅森号永不返航，梅森号永不返航！</p>
**</p>
“爸爸爸爸，吃饭啦。”</p>
她端着一个小白盘，上面摆着两个香喷喷的白馒头，小手捏着往前跑，“叭叭叭！”</p>
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桌上是密密麻麻的图纸。</p>
他抱起小女孩，把奶香馒头塞进嘴里：“你怎么知道爸爸饿了呀？”</p>
小女孩扎着漂亮的辫子，穿着一件小裙子，看起来像是公主，“妈妈说的，妈妈让我送好吃的过来，会有奖励！”</p>
“那小星想要什么奖励？”</p>
“我想要月亮！”</p>
“月亮可不是爸爸的，爸爸给不了你月亮啦。”</p>
“妈妈说爸爸在造飞船，飞船可以飞上天，就可以摘到月亮了！”</p>
小女孩跳了下来，光着脚跑到落地窗面前，指着外面占据了大半天空的苍白星球：“月亮就是小星的！”</p>
“那也要等爸爸建造完飞船呀。”</p>
男人看着她趴在窗户上快乐的背影，叽叽喳喳的比划着胡言乱语的话，有些词语甚至都听不清楚。</p>
“小星，”</p>
男人忽然说，“等飞船建好了，爸爸给你施一个沉睡魔法好不好？”</p>
“什么是沉睡魔法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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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转过头，白皙的脸在月光照耀下，可爱又漂亮。</p>
“你睡一觉，等睡醒了，就可以到其他星星上去，一睁眼，就能看到新的月亮，那个月亮，比这个更漂亮，当然，也更小一点。”</p>
“好呀，我要去其他星星上！”</p>
她高兴了，跑过来，抱着爸爸的脸啪叽亲了一下：“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去星星上！”</p>
男人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答应这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承诺。</p>
他也没有告诉女儿，她会到另一个星星上，会看到新的月亮，但是再也看不到爸爸。</p>
在他犹豫的时候，梦醒了。</p>
大到令人惊骇的月亮不见了，高楼大厦不见了，灯光灭了，小女孩也不见了。</p>
坐在座位上的船长睁开眼，红色的光落在他身上。</p>
他一转头，就能看到那和地星，和月亮完全不同的玫瑰色星球的庞大一角，看到星球背后连绵起伏的无尽星云。</p>
梅森号正在经过这个未知的，无名的，没有任何生命的孤寂星球。</p>
他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脸颊。</p>
最后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p>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合影。</p>
有人敲门。</p>
门打开的时候，漆黑的船舱内才亮起灯光。</p>
来人是陈教授，他有些担心船长的身体，但梅森号上现在需要他担心的事情太多了，不只是船长的身体，还有其他事。</p>
陈教授把苏摇铃等人处理飞行燃料的事情说了。</p>
“要不然，把那个女生叫回来。”</p>
陈教授提议道：“无论他们用的什么方法，他们都是第一个可以无害处理所有飞行废料的人，而且他们手里可能有比我们更先进的科学技术。”</p>
“如果她死在灰色区域，将是我们非常大的损失。”</p>
船长只是听着，等陈教授说完，才缓缓道：“这正好说明，他们不是普通人，或许，他们能帮助我们查清A区的情况。”</p>
陈教授也感觉到了某种异样，或者说，船长的坚持让他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A区，我们如果按照规则上的内容来办，一样可以度过这次危险，异样区域甚至还没有超过安全线，我们都不需要悬停50年。”</p>
他看这船长那副快要死去的身体：“你当时在异样区域，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那些人全都……”</p>
“如果他们能进入A区，我想我的问题，你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到时候，飞行废料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p>
陈教授沉默片刻，道：“警卫队和护卫队为什么在调动——”</p>
“反抗者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吗？”</p>
船长似乎有些累了，他叹了口气，“</p>
陈教授点了点头：“那就等他们结果吧，剩下的内容，我们正在加紧破译当中，如果不是那个盒子里留下的路径和“钥匙”，我们根本没想到梅森号系统里居然还藏有这些东西。”</p>
“可惜，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盒子到底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船上的。”</p>
“或许，和下层人的预言有关，”</p>
船长顿了顿，道：“预言不也是一样，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而来的吗？”</p>
陈教授点头：“而最可怕的是，这些东西和现在已经证实的内容全都符合，包括那条解密出来的指令……”</p>
船长摇头：“你先回去吧，甘副船长会封锁上层，从明天开始，你和你的科研团队都绝不能和外界联络，下层人也不会上来，这件事，你不需要担心，只是为了保密需要，吕芸的事情，是一个教训。”</p>
陈教授虽然心里还是有疑惑，但还是离开了。</p>
他只是觉得，吕芸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封锁是船长的命令，他或许有自己的考虑。</p>
最近发生的太多事都疑点重重。</p>
那几个凭空出现的人，还有梅森号上的秘密……</p>
可惜了。</p>
陈教授还是想要知道那个女生手里的能源净化技术。</p>
早知道这么牛比，他就先把人扣下来，无论对方想要什么，只要他能做到，他一定去办，只要对方能透露一下相关技术的内容或者方向就行。</p>
但现在，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毕竟之前在灰色区域的人，除了船长，全都死了。</p>
**</p>
等陈教授离开，船长又打开了文档，调出了那一份资料。</p>
资料上是陈教授的团队，在盒子里东西的帮助下解开的部分梅森系统内部的一些信息。</p>
船长的目光，落在破译出的那一句话上。</p>
这是一条指令。</p>
指令的内容很简单。</p>
却让每一个人看到这条指令的人，都遍体生寒。</p>
那是一个他和另外两位船长的所有权限都无法更改的，锁死的指令——</p>
【抵达目的地前一个地星日，清除梅森号上A区以外所有人类。】</p>
对于一个智能的飞船系统，指令用的词自然也是系统可以理解的词。</p>
那么系统的清除，和人类的“杀光”，</p>
是否是一个意思呢？</p>
船长不相信什么预言，他只相信事实和证据。</p>
而梅森系统最深处的指令显示，航行的最终目的地，于他们而言，的确就是死亡。</p>
梅森号永不返航，</p>
而梅森号的目的地，却是一场锁死的屠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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