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我还想看看,我到底记不记得怎么做来着。”</p>
说罢,凉月君轻轻摸了摸手上的骨笙。他又说:</p>
“我家人告诉我,你之前来过。”</p>
梧惠心虚地看向别处。不过,他真的能与逝者对话么?是怎样的原理?</p>
不知不觉,梧惠意识到自己也是会对问题追根溯源的人了。看来认识莫惟明这么久,她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p>
“你们在说埙的事吗?”</p>
三人回过头,看到角正站在门口。梧惠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对——她对自己说,现在她可算是凉月君的客人,在门口偷听才不道德。</p>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叶月君说出了梧惠没敢说的话。</p>
“埙被拿走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角这也讲。</p>
凉月君招呼他进来。他走到几人身边,面色凝重。</p>
“你知道是谁拿走的?”</p>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埙不在了。但很快,它又被还回来了。”</p>
“你去你师父的房间了?还动她的东西?”</p>
“我没有。”角轻叹一声,“其实那日以后,我们商量着,把埙放到四楼的仓库里。我负责楼中内务,你们是知道的。所以,我定期就会去库房查看,清点我们的东西。前一阵子……我发现埙不见了。”</p>
凉月君拈着下巴,眼里怀疑不减。</p>
“发现物品缺失,你居然不上报玉衡卿吗?”</p>
“我告诉了一个人,”他说,“宫师姐。是她让我不要声张。因为不论是我,还是她,都对我们间的关系有所怀疑。她不愿让事情更难看,也怕打草惊蛇。”</p>
梧惠的也并不饶人:“她就不担心有监守自盗的可能吗?”</p>
话虽这么说,但梧惠马上就后悔了。是不是有些过头了?而且这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结果叶月君一开口,梧惠就发现,自己说得还是保守了些。</p>
“而且如何证明你们两人没有合作呢?”</p>
角发出了一声绵长的、无奈的叹息。</p>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罢了,我既然准备开口告诉你们,自是有这等心理准备。”</p>
于是角将他和宫的猜测全盘托出。他发现埙消失的时候,的确是梧惠去往虞府的第二天。角盘点物资的时间并不固定,但三两天就会清点一次。恐怕“那个人”正是赌他没有检查的时候。可是第三天,埙就被还回去了。</p>
“发现东西遗失,你竟然不驻守在原地吗?就算你要找大师姐汇报,剩余的时间,也该留在那里吧。”梧惠质疑道。</p>
“不是说,怕引起那人的怀疑吗?我们本想观察几天,‘不经意’地发现异常。我甚至还放出了下一次盘点物资的时间,但那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结果我刚放完消息,东西就回归原位了……”</p>
“看来那个人很了解你们。所以,应该不会是其他弟子。”</p>
“将目标限制到五人之中……假设排除你和大师姐,就只有三人。”凉月君伸出三根指头,“再减去小师妹,只剩两人。”</p>
“确实,那天那个人的背影,并不是那般瘦小的。”梧惠陷入回忆,“非要说的话,那人的动作很利索,体能也很好,我们追不上他。恐怕,是男性。”</p>
“何况商对师父如此忠诚,不该怀疑到她身上。这么一来,只有一人洗不清嫌疑了。”凉月君说,“要将徵叫来问问吗?”</p>
“他不在。”角摇着头说,“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们。”</p>
凉月君回想着说:“的确,这孩子,对师父的许多方面,都颇有偏见。而且他很年轻,性格也有些极端,很可能被蛊惑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我能留在这里,正是因为欣赏彼此宛若家人般的默契。即使真的是徵,我也愿意相信,他并不想做不利于霏云轩的事——毕竟,只是‘借用’了法器。”</p>
“我也是这么想的,才和大师姐做出不告诉师父的决定。师父已经很累了,我们不该在其他地方让她忧虑。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提醒她,让她将法器在自己的房间收好。现在就去的话,有些明显。”</p>
“难道你们不打算自查吗?”</p>
“……听大师姐的安排。”</p>
梧惠揶揄道:“你可真在意大师姐的意见啊。”</p>
这么说,他竟没有生气,反而陷入了沉默。凉月君给了她一个眼神,她意识到了什么,也就不再多话了。大约,他们就是“感情更好”些。</p>
但可以比“师父”更好吗?梧惠不清楚。至少在工作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向来以领导的意见为重——倒不是阿谀奉承,而是因为那个位置的人有为决策负责的能力。莫非戏班子不是这套?算了,他们有自己的规矩和习惯吧。</p>
凉月君还有事要同客人说,就打发角离开了。他默默走下楼,来到后院。小门开着,有人蹲在街边,用鱼汤泡过的、晒干的米饭喂流浪猫。四五只花色不同的猫簇拥着他,喵喵叫个不停。</p>
他的位置正好贴在墙根,是凉月君那窗户的视线盲区。从脚步声判断出是角来了,徵便没有抬头,继续喂着猫。他摸了摸其中一只猫的脑袋,它正是瞳色与花纹截然不同的那只阴阳猫。</p>
“他们已经怀疑你了。”角说,“你做得太明显。”</p>
“那你去告状吧。”徵淡淡地说,“去告诉师父。我无所谓。”</p>
“……你就这么在意那女孩吗?因为她是羽的朋友?”</p>
“我在乎羽。”他站起身,但没有回头,“如果她去往来生,羽就会失去一个朋友。而且……她本身就很无辜了。虞府的罪责,不该让她背负。这方面,我一直反对师父,师兄你是知道的。”</p>
“唉。”角哀叹一声,“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大人物们都没解决的事,凭你我又能拯救什么?”</p>
“所以才把她交给‘大人物’。”</p>